疯狗召唤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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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强】梦里寻他(3)

*双穿越启强,但穿越者互助会


*一句话一朵提及!









一切都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除了刘培强摁开台灯时微微颤抖的指尖。


可实际上他糟透了。中校陷入了半失明状态,眼前显现出一块又一块频繁出现又快速消失的圆形斑点,都是饱和度极高的颜色,他感觉到血管在爆炸,抬手去摸那些流下的液体,怎么也抹不尽。鼻子凑近指尖闻了闻,不,没有血腥味,这不是血,这是泪水——


我怎么哭了?


几乎是在这个疑问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了一秒,大量的记忆随之涌入,他原有的那些经历被抽去了,塞进来新东西的过程险些让他痛的大叫。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刘培强试图保持镇定去梳理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他在床上静静地坐着,只有肌肉在轻微地抽搐。


风呼啸而过,纵横交错的地下铁的终点站是2041年的一个夏日,他刚满十八不到半年。


恐怖分子炸毁了地铁,列车失控,人们尖叫着往上逃,一部分还被困在车里的乘客把脸和身体紧紧地贴着玻璃门,嘴巴大张,无声呼救。车站里的人身不由己地被推倒在火堆里,或者更糟,掉进绝无生还可能的隧道,一张张手抠着洞壁要摆脱身后因为压强差产生的巨大吸力,指甲钳入混凝土里,整个被抽出,一掌的血。


城市陷入了混乱,兵力不足,还在军校学习理论课程的准飞行员被迫背上了枪,他又紧张又坚定,相信自己能出一份力,尽管端枪的手还不甚熟悉,可他已经准备好将知识和理想都付诸实践。


我要保护好大家。我能保护好大家。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直到现在,回忆没出什么差错。


他的老师、他的同窗、他所敬仰的那个以前只在新闻上见过的优秀将领……电视上的照片不会动,现实里的人也一样。血流到他的脚下了,裤脚湿透,温热的,黏。


他一个人也救不下来。


当事态渐趋稳定,年轻的他用无可挑剔的笑容和声音安抚好了侥幸活下来的民众,一个人走出了阴暗的地铁站——


刘培强费力地想着,然后呢?


在原本的记忆里,后面什么都没有,他又开始正常的生活,偶尔在梦中惊醒;而在他崭新的记忆里,有一个青年重重砸在了水泥地的玻璃碴子上。


后者慢慢覆盖了前者,这是个比记忆插入更温和的过程,等中校反应过来,先前的那个已经被完全雾化了。如今刘培强所认定的既定事实,是有刘启出现的那个版本。


刘启?


他唯一能救下来的人,是……刘启?


——怎么会是刘启!


眼前还是一片浑浊,他再也抑制不住席卷全身不受控制的痉挛,在他终于意识到他曾失去了什么后。


刘培强终于明白那些眼泪的来源。


刘启死了。


可这不对,现在是2078年,刘启应该在他旁边的房间里睡着……意识到这一点,刘培强摸着黑不顾一切地开始下床,光着脚就走,被地毯绊了一下,很快站稳了。有办法的。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能崩溃,慌乱只会使事态更加严重,一定有办法的……该死,他手太酸甚至压不下着他妈的门把手……


刘培强一边催眠似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急得全身冒虚汗,他得出去,刘启在外面呢——


门开了。


“爸?”


中校还是看不见,他抬起头来,让无神的双眸去追寻声音传来的方向。有温度从他的左前方传来,刘培强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又迅速垂了下去,他不想让刘启发现自己的无措,那会让儿子担心。男人安然地笑,低了头,试图退回到让他感到安全的阴影中。



但一双手抚上他的面颊,触感熟悉,年轻的机械师手心和关节处都有薄薄的茧。正前方是一盏明亮的灯,在刘培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刺目的白斑。有阴影覆盖住了那个圆点,他仅仅僵硬了一瞬,便放松了身体,让自己随着对方的动作乖乖抬起头。


“你怎么——你哭了,刘培强?”


刘启说。








有冰凉的硬物触碰他的嘴唇,是勺子,刘培强顺着刘启的动作喝下一口汤。


他其实感觉挺羞耻,推拒道:“爸爸自己来就行……”


“算了吧。”刘启淡淡地说,笑了一声,“看你那样,别把筷子插眼睛里去喽。怎么会突然看不见?一会儿去医院挂个号查查?”


“好。”


就算睁大眼睛,他还是看不到刘启,更别说怎样揣测对面人的心绪,这让一贯冷静的中校少有地焦躁不安,他能感觉到自己记忆里奇怪的变化,再联系到那个奇怪的、回到十七年前的梦境,哪里都不对劲,可他也不能明说。要是能看到他就好了,刘启的神态能安抚他,他会说的,一切都能得到有效的解决。


可现在他不能。


所以刘培强并不知道应该如果对待这件事情。刘启还在缓慢的用勺子去搅动那碗热腾腾的米粥,年轻人自从从护士手中接手了照顾刘培强的任务,厨艺越发地精湛,也更加细心地对待平日里的一些小事,每一粒大米都煮得崩开,变成温软的雪。他要说吗?刘启已经长大了,尽管他对此又欣慰又心痛,还是本能地要去保护他的儿子。但要想知道在刘启身上是否发生了一样的事,是否他现在和他一样忍着疼痛不说出口,刘培强就必须要把所有都和盘托出。


“我做了个梦。”刘培强说。


对面人的动作好像停下了,那团阴影不再闪动。少顷,刘启开口,却只回答一个嗯字,似催促他往下讲。


“梦见你了。”刘培强只好继续。


“梦见我什么?”刘启轻声问,“我也梦到你。你年轻时怎么长这么嫩啊爸。你是不是也梦见这个了,把我当成叛军,差点一枪击毙?”


他的儿子意外的坦荡,并没有父亲的犹豫,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梦境一般的时空穿梭?刘培强不知道,但他松了口气:“是的,你也梦见了?”


“对啊,是不是梦还另说……”刘启在回忆,轻笑了一声,“怎么想的,跳级到我班上来?挺厉害啊刘培强,第一天就敢打架。我醒来后想了半天,要不是我拽着你跑了陈建他们还不知道被你揍成什么样了呢。”


刘培强小心地问:“所以这是真的?”


“应该。”他儿子讲话慢慢的,似乎在思考措辞,“跟我当时很像,两段记忆,多了个人格似的。不好受吧?我这次倒有经验了,恢复挺快。你头疼吗?”


“还好。”


“骗人。”刘启笑,“疼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没什么大事。”刘培强也浅浅地笑。


可刘启怎么会这么清楚?


木星危机发生后他几乎昏迷了一整年,还是韩朵朵后来与他讲:叔叔,刘启他前几年状态很不好,你看着他点儿,他不叫我告诉你……


那是小姑娘在新岗位报道第一天,刘启去帮她收拾宿舍去了,是不是还顺带着收拾了站在门口的李一一他们不得而知。刘培强乍一听见朵朵的话,愣住了,他儿子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是一副孝顺模样,中校也试图同他探讨那些久远的矛盾和冲突,表诉他十七年来未曾放下一瞬的愧意,可年轻人懒洋洋地笑:哎呀,爸,都那么久的事儿了……


我早就不在乎了。他说。


可刘培强在乎,尽管他的在乎根本没有一点用,怎样开口都会被刘启圆滑地堵回去。


于是他很难将韩朵朵嘴里那个阴沉、痛苦、丧失希望的青年与刘启联系到一起。怎么会呢?刘启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怎么会……一点儿都没发现呢?


他现在好多了。韩朵朵最后说,宽慰他道:叔叔你别自责,他就是不想叫你担心,其实他谁都不想告诉呢,我哥那臭脾气你也知道,要不是那次——哎刘启!……你拉着李一一干嘛?


这个话题就此终结于李一一惊天动地的告白。刘启气得直咬牙,呵呵祝福你啊我、的、兄、弟——拉着刘培强就要走。后者被他拽着,连扯开一个安慰的微笑都做不到。


幸好刘启没有发现他的失魂落魄。


他错失了刘启的痛苦,再一次的。


——这就是刘启如今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却依旧云淡风轻的原因吗?因为他经历过可能更甚于刘培强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所以“有经验”?


刘启没能给他问出口的时间。年轻人忽然抬起手来,虚虚地在半空中悬着,似乎想要为他按摩太阳穴,或许他曾经琢磨出这种有用的方法去缓解疲劳——又是曾经,刘培强未能陪同的、越增越多的曾经——却在能触摸上皮肤的前一秒又缩了回去。


刘培强大气不敢出一口,竭力扮演着一个看不见的瞎子。


刘启沉沉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勺子碰撞碗壁的声音又响起。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只是疲劳过度,视力会自己恢复的,开了瓶眼药水就让他们离开了。两人刚出门时是清晨,现在已经到了黄昏,刘启拉着刘培强把所有能查的项目都查了个遍,此刻正在快速翻看着那些报告。


刘培强发现自己一开口就要提及那个梦境。他实在是过于急迫地想要补全自己在空间站遗失的那十七年,尽管那意味着剧烈的痛楚,中校还是对夜晚的到来充满期待:“你觉得今天还会有那些梦吗?”


“你是怕啊还是期待啊。”刘启瞥了他一眼,把资料草草收起,扶住父亲的肩膀,引着他向前走,穿过密密麻麻的人潮。


“期待。”


“是吗,我倒怕年轻的你给我一枪子儿毙喽,你能不能跟他商量声?不是故意化成灰的……”刘启假模假样地叹气,又说,“别玩太过,时空是有自己规律的。”


“讲讲?”刘培强说,怕自己话中的诱导成分太重,赶紧补上一句,“你是研究这个的,爸爸不懂。”


刘启沉思:“这还跟我那次不太一样,倒像研究院里一个叫意识投射的新项目,研究了四年了直到现在都还差临门一脚,说不定这一脚就被咱俩给跨过去了呢……反正都差不多,就不能改变太多历史呗,蝴蝶效应很吓人的,尤其是这种穿回去还能穿回来的情况。你就在我班上待了一天,第二天没来,老师就报警了。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现在警局里很有可能还留着你的寻人启事。”


刘培强不语。他也能感受到2041年那个刘启的突然消失给他带来的影响,不过具体是什么不好说出来,年轻时候的他是有点蠢。


那么年少的刘启……?


他问:“那你呢?对你有影响吗?”


“我?”刘启微微一怔,“还好吧,当时就觉得班上好不容易来了个正常人,你知道陈建他们都那个样……我以为你被他们噶了来,还揍了一架。不过陈建没那个狠劲儿。”


“我回去帮你揍他们。”刘培强承诺道。


他们到家了,中校的脚磕到一个小小的台阶,这便是门前。刘启在掏钥匙,丁零当啷的,像风铃般清脆。


年轻人笑:“别想,我肯定拉着你跑。”










夜晚刘启拎着一床被子冠冕堂皇地站在他卧室门口,他说我得跟你一起睡,你个新手两眼一抹黑的,再把自己弄伤了。


二十一世纪时空穿梭第一人飞到床上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等到刘培强反应过来时刘启已经用头拱着他的肚子把他推到床铺里侧去了。刘启的轮廓在眼里再模糊,中校也能看到他瞳仁里的光,小狗一样眼睛亮亮的。他的心柔软得像一块儿正在融化的糖,怎么会说出拒绝的话呢,他的小启这么在乎他,这么可爱。


倒是刘启上床后反而浑身僵硬得像块铁。


刘培强听见他小声嘀咕着什么,凝神去听时年轻人却再也不愿开口了。


他小心地碰了碰刘启,把对方吓一激灵。也许不只是吓的,其实谁都不太清楚:“儿子?”


“嗯?”后者干巴巴地应了声,全然没了刚开始的莽撞,随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语调的僵硬,缓和下来,可在刘培强看来还没有之前的声音自然。


刘启太熟练地柔和道:“怎么了?”


他悲哀地发现儿子在自己面前似乎总是不自觉地想要表现出一种不让他担心的温和,这个仅仅24岁的青年身上有太多沉重的担子,却一点儿也不愿意被他分走。过去的那些岁月里,前十七年的刘启在步步紧逼,以一种近乎暴烈的方式抗拒着交流;如今他却变成一条软刀,让人抓不住亦逃不脱,就这么在刘培强心上划着一道道倒刺般的细小伤痕。不算太疼,可是让人身心俱疲,无可奈何地流泪。面对面相望的人却离的那么远。


他长大了的孩子执拗而沉默地不许他接触任何阴暗面,作风像极了他曾恨过的父亲。血缘是如此神奇,将他们的位置倒置却丝毫不显突兀,顺理成章地,一个青年就长成了大人。刘启现在应该完全明白了当初父亲的所有决定,被命运强迫的或自愿的,可他宁愿他永远不明白,即便那意味着儿子对他永生的误解。


年轻人转过头来看他,脸依旧还是模糊的。刘培强感觉喉咙里堵着棉花。刘启似乎在等他的一个请求,于是中校软声道:“帮爸爸把药拿来好吗?”


刘启愣了一瞬,懊恼起身:“怎么给忘了。”


“这有什么。”


“都怪我老是想着梦的事儿——不对,都怪你,刘培强你年轻时跟现在一点儿都不一样,还不认识我,想了一天怎么在你手下绝地求生了……”


抱怨的话语却被他说的露出一角欢欣。刘启如他一般在期待,尽管中校的过去谈不上什么美好,似乎永无止境的战争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如流星般划过,留下的却是剧烈撞击所引发的心灵的爆炸,这是大势所趋,在乱世没人能独善其身。


可刘启在向往。他向往什么呢?是一个在他回忆里影影绰绰浮现又下沉的黄金时代,还是一个不认识他的刘培强?


中校心里涌动的酸意被他压回去又溢出来,这么说很奇怪……但他似乎确是在妒忌。


妒忌那个年轻的自己。


刘启回来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故意要提醒他半失明的父亲,传递着年轻人的兴高采烈。他自告奋勇要帮刘培强滴眼药水,动作幅度很大地扑上来,却在轻巧地按着后者的眼眶时太过于小心。刘培强的睫毛在安静地扫过他的指尖,刘启怔了好一会儿,那显然对他亳不设防的年长者,被尖锐的滴头正对着瞳仁,却出于巨大的信任,连眼睑也不曾颤抖。


年轻人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几下:“我开始了啊。”


刘培强眨了眨眼睛以示回应。


他挤压滴管,因为肌肉太过于紧张,反而开始微微发抖,刘启只好用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药水砸进泛着光的漆黑宇宙,有点多了,顺着中校的眼角流下来,浸入枕头的柔软布料。液体的入侵给刘培强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把眼圈泛红的罪魁祸首归于无害的化学物质,而不是他自己的无力和无奈。


将汹涌澎湃的情感藏在深深的内里,他一直擅长这样做。


刘启关了灯,躺回床上。刘培强能感受到儿子的视线静静落在自己耳畔,他要转头,后者却又先行挪开。疑问松松地挂在嘴边不出,刘启只是伸出手来拍了他两下。


“睡吧。”











——熟悉的嘈杂声,他中学也学过的一首诗,没想到在逃逸时代还在教授着。孩童用还未变声的稚嫩声音把句子咬在舌尖:……更吹落,星如雨……刘培强眨了眨眼,他在梦境中恢复了视力。


这次是直接降落在座位上的,所幸没人发现他的突然出现,就连老师也没因为迟到让他罚站——尽管刘培强看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记到了黑板一侧的小框框里,字体龙飞凤舞,很熟悉,他在哪里见过——


“刘培强。”


中校急忙转过头去,只见较成年体小了整整一圈、还未学会收敛情绪的少年刘启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又把我丢下了,昨天晚上。”




TBC


因为有比88更丰富的穿越经验而窃喜的67:爬床


其实他确实是因为不放心爸爸才坚持要一起睡的hhhh,这个时候还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生怕他爹再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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